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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里的才高八斗——宋本曹植集的流传

【2017-01-09 10:01:53】【来源:中国文化报】【字体: 】【颜色: 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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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刻本《曹子建文集》

  刘 明

  南朝诗人谢灵运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独占八斗”的曹子建,就是《世说新语》中记载的七步成诗的曹植。他创作的诗文备受后人推崇,如《白马篇》中“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生动形象,《赠白马王彪》中“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的旷达胸襟等,至今仍脍炙人口。

  曹植诗文的集子,现存最早的版本是清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旧藏宋刻十卷本《曹子建文集》,收录赋43篇、诗63篇和杂文90篇,现藏上海图书馆。藏书家傅增湘称此宋本“字大如《多宝塔碑》,黄草筋纸印”。1919年张元济主持商务印书馆,将此宋本印入《续古逸丛书》,始渐为外界熟知。新世纪以来国家实施的重点文化工程“中华再造善本”又影印行世,化身千百,起到“继绝存真,传本扬学”的效果。自2007年开始实施中华古籍保护计划,此部宋本又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

  《七步诗》出于曹植之手?

  南朝宋刘义庆编《世说新语》中的《文学篇》讲述了曹丕欲加害曹植,而令曹植七步作诗的故事,即世称的《七步诗》。这首诗自南朝以来得到广泛流传,梁代任昉《齐竟陵文宣王行状》有“陈思见称于七步”的说法。北宋纂修的《太平广记》卷一百七十三《俊辩》中,进一步渲染铺张为“走马百步”而作诗:曹丕和曹植同辇出游,看见两牛在斗角,一牛死坠入井中,曹丕诏令曹植骑马百步内作死牛诗,不能用到“牛”和“井”这两字,不成加斩刑,结果曹植不到百步就成诗,剩下的步子内作了《七步诗》。其情节不同于《世说新语》。明人编的曹植集自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舒贞刻本始,均收录《七步诗》,俨然此诗为曹植所撰。

  值得注意的是,此宋刻十卷本《曹子建文集》中未收《七步诗》,可知宋代流传的某些曹植集视此诗为托名曹植的伪诗。这为重新认识《七步诗》的可靠性提供了实物文献依据。《世说新语》很可能出于虚构曹丕妒忌陷害曹植情节而营造此诗。

  相较于曹丕的志得意满,曹植作为失意文人的典型,坎坷的命运、悲剧性的遭遇,深受后世无数文人同情。刘勰《文心雕龙·才略篇》称:“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曹植逝后,他的诗文作品便得到曹魏秘阁的编撰,《三国志·魏书》本传称:“撰录植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副藏内外。”曹植诗文备受推崇,他的集子自然流传广泛,《隋书·经籍志》《郡斋读书志》等官修、私撰目录均著录,唐李善注《文选》和北宋纂修《太平御览》等类书中也有摘引。但遗憾的是,找不到有人给曹植集写过序的记载,此部宋本卷首即无序文,推断宋代以前的曹植集很可能就是无序的面貌。基于此,旧题唐柳宗元撰《龙城录》出现了曹植托梦求序以及曹植凿腹的故事:

  “韩仲卿日梦一乌帻少年,风姿磊落,神仙人也。拜求仲卿,言某有文集在建邺李氏。公当名出一时,肯为我讨是文而序之,俾我亦阴报尔。仲卿诺之,去复回,曰:‘我曹植子建也。’仲卿既寤,检邺中书得子建集,分为十卷,异而序之,即仲卿作也。”

  “尹知章字文叔,绛州翼城人。少时性懵,梦一赤衣人持巨凿破其腹,若内草茹于心中,痛甚,惊寤,自后聪敏,为流辈所尊。开元中,张说长诣朝上,召见延英,上问曹植《幽思赋》……知章对以植所谓赋作……上敬异之,擢礼部侍郎、集贤院正字。”

  韩仲卿即韩愈之父,他受曹植托梦而为曹植集作序。然史料中并未见有韩仲卿序,因而是荒诞不可信的事情。按照相关的考证结论,《龙城录》成书于北宋初期,那么这则故事也大致杜撰在此时。尹知章梦曹植凿腹而变聪敏的故事,印证曹植诗文很受文人的欢迎,熟读可以博得官职。尽管如此,却存在曹植集无人作序的窘况,可能是曹植才高八斗,他人很难对这么高才分的诗文做出恰当而充分的评价。而这难以符合曹植的才气和文学地位,遂编造出曹植托梦求序的故事。

  总之,此部宋本除具不可替代的实物价值外,还具有极其重要的文献价值,表明世传《七步诗》出于曹植之手不尽可靠;再者曹植尽管影响很大,却缺少一篇总评性质的集序,这与才高八斗的曹植的坎坷命运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版本存争议 迭经名家收藏

  此部宋本的版本也引起了民国时期藏书家的关注,存在不同的看法。收藏此书的瞿氏即瞿镛根据“廓”字不避讳,定为南宋嘉定年间以前的刻本。其实该字阙笔,如卷十《髑髅说》“廓然叹曰”句中的“廓”字。傅增湘审定为宋元间刻本或元刻本,似未提供确定的鉴定结论。最引人瞩目的是在北京琉璃厂开设文禄堂书籍铺的王文进,不但将此定为宋刻本,还认为此本刻在江西,颇具慧眼和见地。收藏家周叔弢则认为此属“宋蜀大字本”。书中还有一处阙笔字值得重视,即目录第二页a面和卷二第六页b面两处的“愍志赋”之“愍”字阙笔,与国家图书馆藏五代北宋初刻本《弥勒下生经》中的“愍”字相同,也传递出此部宋本刊刻的一些细节性信息。

  另外,书中钤“华亭朱氏”“朱文石史”“书史之记”“子孙永保”“虞山瞿绍基藏书之印”“杭州王氏九峰旧庐藏书之章”等诸印。明朱大韶旧藏,也是可以考知的此宋本曹植集的第一位收藏者。朱大韶字象玄,华亭(今上海松江区)人,明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进士,授检讨,有以美婢换宋版《后汉纪》的故事,广为传诵。《逊志堂杂钞》记载美婢临行,题诗一首于壁上,朱大韶见诗哀伤惋惜而死。此宋本曹植集自朱大韶手中流出后,归周良金所藏。他号九松迂叟,明代毘陵(今江苏常州)人,明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贡生,官光禄寺署丞,喜藏书,尤爱宋本。此书入清归瞿氏铁琴铜剑楼插架之物。铁琴铜剑楼是清末四大藏书楼之一,与北方的杨氏海源阁并称“南瞿北杨”。瞿家的书四代收藏,瞿绍基是第一代,其子瞿镛继承藏书事业,收得铁琴一张铜剑一把,遂名藏书楼为“铁琴铜剑楼”。大概民国间此本散出,归王绶珊所藏。王绶珊(1873年—1938年),绍兴人,笃嗜藏书,称藏有宋本百余种,方志亦多罕见本,迁居杭州,筑藏书处曰九峰旧庐。

  此本可谓迭经名家收藏,流传有绪,洵为可珍。宋本集子能够完帙保藏至今,既铸就了曹植才高八斗的传奇人生,也塑造了一段饶有趣味的书香韵事。

  (作者系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责任编辑:苦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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