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史纸：清代印刷基地里的“千年纸”

 　　张三风

　　在福建西部的连城县，隐藏着与北京、武汉、江西许湾并称为中国四大雕版印刷基地的古镇四堡。在连城，随着四堡雕版印刷兴衰起伏的，还有被誉为“纸寿千年”的连史纸。

　　连史纸是一种高级竹制手工纸，利用竹丝天然漂白工艺和连城捞纸法结合制作而成，纸质洁白、薄而均匀、防热耐久，成为四堡雕版印刷走遍全国、走出世界的重要伙伴，也因其耐久性的优良品质，获誉“纸寿千年”。

　　海上丝路的大宗出口物

　　连史纸盛行于江西铅山和福建连城，但以连城著名。自从连史纸问世后，就名重艺林，效仿者无数，为世人所珍爱。

　　清代顺治时期，连史纸就饮誉京华。清代乾隆十六年(1751年)《连城县志》记载：纸以竹穰为之……又有连史、官边、烟纸、夹板等纸。这是我国最早记载“连史”纸张名称的史料。乾隆皇帝曾以连史纸赐予大臣。嘉庆十七年(1812年)汀州府《临汀汇考》记载：汀地货物，唯纸行四方……连邑有连史、官边、贡川、花胚最为精细，文讳用之。

　　连史纸也备受“官刻版本”的喜爱。明代的《十七史》，清康熙时期的《佩文韵府》，清乾隆时期的《四库全书总目》《正谊堂全书》《武英殿聚珍版书》，以及清代四堡书坊印刷的《四书》《五经》《幼学琼林》《西厢记》，清皇室刊印的《膳房清册》等珍贵书籍，都是用的连史纸。就连第一部《台湾府志》，也是连史纸印制的。

　　清嘉庆时期，连史纸就开始销往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印尼、越南、印度、缅甸、斯里兰卡等东南亚地区，是“海上丝绸之路”大宗出口货物。据记载，当时连城县光纸槽就有1000多个，从业人员数万人，形成了一条大规模的产业链。民国时期，上海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在书籍的第一页印上“上等连史纸印制”来吸引顾客。

　　由于连史纸纸质薄而均匀，洁白如羊脂玉，着墨鲜明，吸水易干，书写、图画均宜，多用来制作高级手工印刷品，如碑帖、信笺、扇面等，以及作为印稿、拓边款、钤印、古籍修复及书画创作用纸。因此，明清书画名家、文人骚客能得到连城连史纸是大喜事，他们也将连史纸作为友好交往的礼品相赠。

　　保护与传承在路上

　　2013年4月，连城连史纸研究所将连史纸送往福建省浆纸质量检测站检测，发现其耐久性变化值达2.8%，大大超过宣纸5%的标准，成为行业翘楚。

　　这和连史纸的制纸工艺有关。连史纸采用嫩竹做原料，碱法蒸煮，漂白制浆，手工竹帘抄造，有72道工艺，道道精湛。一般是在正月砍竹，因为这时候南方的嫩竹还没长叶，纸浆丰富。嫩竹晒干后，用石灰水浸泡发酵，过两三个月后捞出洗净晒干，再用清水浸泡、去除杂质、晒干、舂细、搅拌均匀。随后加入一些植物液体便于凝固，提炼纸浆。连城捞纸法是造连史纸的关键。捞纸的工具是用极细的竹丝编成的帘，用竹帘在纸浆池中轻轻一荡，顺力的方向拿起，竹帘上就剩下一层薄薄的纸浆膜，阴干后就是一张纸了。

　　“连史纸使用的竹料纤维长度只有0.7至1.7毫米，相对于皮料纤维1.7至3.7毫米的长度短得多。因此，在捞纸过程中要难得多，要学习捞纸手艺最起码要三年时间，其焙纸手艺也比同业更难。”“连城连史纸制作工艺”福建省级传承人邓金坤表示，独特选材、复杂工艺是连史纸耐久性强的关键。

　　地方政府和非遗传承者们也在努力。2008年6月，“连城连史纸制作工艺”被列入福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0年8月，连史纸美玉堂第十一代传人邓金坤成为福建省第二批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为更好地保护地方历史品牌福建连史纸，2010年10月，邓金坤申请“连史纸制作法”为国家发明专利，并于2012年7月获得国家发明证书。2015年6月，连城县人民政府委托连城连史纸研究所申报“连史纸”为国家地理标志商标。

　　产业化道路在探索

　　20世纪80年代后，连史纸受到剧烈冲击，陷入发展低潮。前景不明、收入低，导致曾经遍布连城的连史纸工厂，只剩下“美玉堂”一家在勉强坚持。“由于学习捞纸技艺至少三年才能出师，时间长、过程苦，几乎没有年轻人来学习。”作为美玉堂的掌门人，邓金坤也不无沮丧，“现在连史纸制作艺人不到20人，我担心将来没有人会手工造纸了。”

　　于是，多年来，邓金坤利用博客、微博、网站、网店、微信等新兴媒介，不断宣传、推广连史纸。他说，经营理念和思路是可以不断变化的。“前几年我到处寻找造纸艺人，后来我想吸引造纸艺人。”经过这几年的努力，连城连史纸得到专业人士的广泛认可。

　　2012年10月，连史纸产地成为杭州西泠印社的产业合作基地，宣告连史纸正式回归高端用纸行列。邓金坤表示，除篆刻领域外，连史纸还是古籍修复以及金石拓印不可缺少的材料，目前国内多家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等文博单位用连史纸修复古籍，逐步扩大了连史纸的销售。

　　新年刚过，邓金坤又收到了好消息：北京荣宝斋将采购连史纸作为专用印刷纸。当然，对邓金坤来说，这是万里长征的坚实一步。